梦中梦中梦
【我在梦中，你在梦外；
我在梦外，你在梦里。】
这是第几个了……？
第几个被他杀掉的人……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……？！
我跌坐在地上，想要逃离这一切却没有任何力气。或者说是，没有勇气。
他营造的恐怖氛围将我牢牢地控制住。
犹如步步勒紧的蜘蛛丝。
而他则是潜藏在暗处的猎手。
背后紧盯的视线让我无处可逃。
——题记
我闭上了眼。不敢去看拿着手术刀的他，和静静地躺在他脚下的，血肉模糊的，我的同学的尸体。
明明前几分钟还在一起开心的聊天……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……
为什么他一定要当着我的面……杀死我身边的人……
“栗子，今天放学一起回家吗？”一星期前的下午，我在打扫卫生时，她这么对我说道。“不了，今天家里来了客人，我不太想回去。要不，你先走吧。”我收拾着教室里的扫帚，抬头对她笑了一下。
“哦，那我先走啦。对了，听说最近监狱里有个杀人狂逃了出来，栗子你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哦，最好别太晚。”她这么说着，拎上书包跑出了教室。
“嗯。我写会儿作业就回去。”我从书桌里抽出一本练习册，抱怨着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太多。想起刚刚她给予的警告，我便盘算着解决完这道难题就回去。
教室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。黑板上的时钟“滴答滴答”地走着。当我终于解决了这道题时，窗外的天空已经接近昏暗了。
“再不回去就要被骂了……”一边这么想着，我背上书包，离开教室时带上了门和灯。
“连学校里都没有人了吗……明明还不算太晚呀。学校看门的保安大叔也回家了吗？”
我走出校门后望了一眼学校，黑黢黢的。
从学校回家抄近路的话，要经过一条小巷。我看了看时间，决定从小巷穿过去。
巷口有个垃圾桶，那里是很多流浪猫都喜欢聚集的地方。
但是今天我没有看到猫，可能是因为垃圾桶里有一股铁锈味。
“废铁是不能乱扔的啊……” 在我小声嘀咕的同时，过道里突然传出一声微弱的呜咽。
“难道是猫？！”我被吓了一跳，但还是决定凑过去看看。
然而过道里没有猫，只有一把沾了血的刀，还有一具仰倒在地上的半死不活的人型生物。血肉淋漓，根本看不清面貌。
我向后退了一步，没忍住，跌坐在地上捂着嘴，很想吐，又很想离开这个地方。
“呀，你看见了？”我身后有脚步声在逼近。我缓缓转过头去，看到的是一张我不认识的脸。在路灯的阴影下格外瘆人。
“我本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。但是既让被你撞见了……”他顿了顿，用沾满血的手抚上了我的脸：“那就一直由你来承担后果吧。”
铁腥味充斥了我的嗅觉。温热的红色液体和他冰凉的手指，奇妙的对比——但我竟出奇的并不排斥。
我突然推开了他，在他惊讶的时候从他身边钻了出去，一路狂奔回家。
根本没有胆子回头看哪怕一眼。
家里没有人。
爸爸和客人去饭馆里谈生意去了，可妈妈应该在家才对。
我虽然害怕，但更怕被人瞧见我现在的模样。我放下书包，先进厕所把脸洗了一遍。
可不管怎么洗，那股血腥味却一直缠绕在我的心头。
镜子上的我非常干净。脸上、衣服上什么都没有。
也许那只是一场幻觉。
太过害怕导致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。
我直接躺在了床上，连衣服都没有换。
第二天我醒的时候，父母还是没有回来。
我是被饿醒的。
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又顺手拿了一块面包，我有些庆幸今天是星期六。
我看了看桌子，桌上有父母留下的便签：“致我亲爱的女儿栗子：我们有事要突然出远门，在家照顾好自己。冰箱里有吃的，自己放微波炉热一下。大概周一晚上就会回来。”
字迹有点奇怪。“亲爱的”这个词被重重描了两遍，“女儿”两个字则小得几乎看不见。
以前他们突然出去工作好像没和我打招呼来着。
我啃着面包，回到卧室打开电视，漫不经心的换着台。
“……近日，xx市xx路的一条巷子里发现一具死状惊恐的尸体，尸体上无任何证件，身体特征也损毁严重，不知作案者是何人，死者身份也无法确定，警方希望有线索者能提供帮助，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……”
新闻播报员开始叙述下一条新闻了。我透过屏幕上她的脸，可以清晰地看到倒映出来的，我惊惧不已的脸庞。
而这时我的父母恰巧不在。
我把自己缩在卧室里。
我会被盯上吗？要不要报警？
但是报警的话会不会被他报复？
在我拿起手机的时候，屏幕被锁定了。连时间都无法查看。
然后手机晃了几下，突然接收到一个陌生视屏：“记住，这是第一个哦。”
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脸，那个杀人狂的脸。接着画面一转，一个被捆得非常牢固的女人在疯狂地挣扎着。
他当着我的面杀死了她。
用极其残忍的，近乎虐杀的手法。
“呀啊啊啊啊！！！”我一时没忍住，尖叫了出来。我跑到卫生间去，想要吐出来，可脑海里回想的全是刚刚的画面。
我似乎看到了那把带血的刀向我刺下来。
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，似乎已经是星期六的晚上。我的身体侧倚着洗手台，未关紧的水龙头灌满了水池，缓慢地漏下了液滴。
大脑仍是昏昏沉沉的，许是因为久未进食又接连受到惊吓。
直到那液体滴落到我的脸上。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它有异于自来水，像什么粘稠的酱汁。
粘稠的液体。
大脑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身体已经猛地从地上爬起，无法控制的视线向水池望去。
满池地鲜红色。伴着浓郁的铁锈味。
是血。
镜子中除了我惊恐的面庞还有他的身影。
在我准备出声尖叫的时候，他掠过我，伸手将那满池的鲜血放干净。
“吓到你了吗？那还真是不好意思，因为我本意如此。”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，用下颚亲昵的蹭着我的额头。
我被吓的完全说不出话来，只能用颤抖的视线注视着他所有的举动。
“反应还真是愚钝呢。家母方才已经死掉了哦？这满池的血，不觉得熟悉吗？”他刻意压低了嗓音，放缓了语调，但他所反问的内容却是我不敢深想的。
“你…你打算做什么……？！”
“没什么……只是想要你看着而已。”
感觉像是做了个噩梦。
尽管我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。
我现在的脚边，静静地倒着我身边最后一个，我的亲密之人的尸体。
凶手就站在我面前。
他的身后躺着我的父母，我的同学，我的师长……
也许马上就会躺着我。
他的双手即使再怎么白净，再怎么骨节分明，也无法阻挡这双手曾沾染过我身边人的鲜血的事实。
思及此，我闭上了眼。
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了我的脖子。
触感并不像是刀子。是……手？单纯的…只有手？
“为什么你不明白…？”
我睁开了眼。
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着他。
很熟悉。
我，应该是认识他的。
“快逃。”
他极为庄重地抚着我的脸，双唇开启吐出的却是令我惊讶的话语。
“……什么？”
他拉着我的手，从校门口开始跑起来。
我无法挣脱。因为来自直觉的信任感，告诉我，跟着他走。
他越跑越快。周围的景色像流星一样被甩在我们的身后。
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。路的尽头在哪。目的地在哪。
至少在这一刻，原本恍惚了好几个星期的心情得到了平复。
像是被什么阻拦了一样，原本紧握的手突然松开了，我被强大的后座力甩到地上，他回头的神色除了担忧，还有几分慌张。
破空的枪声从我耳边飞过。
在那短短的几秒钟，天地似乎都在旋转。
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恍惚中，或者说是回忆中醒来。
今天的阳光很好，刚醒来床边的小鸟就在叽叽喳喳的对我叫。
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我便是一个人居住了，身边也没有什么交往频繁的的朋友。所以那梦，委实有些奇怪。
偏那杀人狂的脸让我记得格外分明。也许是以前见过的某个明星？总之他长的挺帅的。
打开冰箱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牛奶已经喝光了，奇怪，昨天晚上为什么去超市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买一箱回来？
我随意的用夹子给自己固定了个丸子头，觉得我无法度过没有牛奶的假日，在嘴里叼了一片面包便打算先去买个几瓶牛奶。
按理说就算是假日，大街上的清晨也不该这么空旷才对。
我推开门四处张望了一番，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小块面包。还好，有家小卖铺是开着门的。我思索了一下距离，不远，应该不用锁门。
反正就几瓶牛奶。我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。
今天小卖铺老板对我的态度竟格外的好，不仅给我打折还送了我一根糖。
谢过老板，我提着一袋子牛奶往回走着。
好像说过只买几瓶的？哎呀不管了，反正都是要买的。
门很轻松的就推开了，在我准备掏钥匙的时候。所以果然下次还是锁门比较好吧？
这样想着，直到我进门后看到了坐在我沙发上的男人。
手中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，牛奶瓶互相碰撞着然后碎掉。那人站了起来，用一把枪指着我。
“栗子小姐，我有些话要问您，请您把门锁上，到屋里来谈谈吧。顺便告诉您我是一名警察，不是什么坏人。”在我用钥匙把门锁上之后，他才把枪收回去，然后递给我一沓照片。
“您认不认识这个人？”照片是从很多个角度拍的，虽然是偷拍但并不模糊。
因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，照片上的人就是我梦里那个杀人狂。
我装模作样的翻了翻这些照片，然后抬头看着他，摇摇头：“我不认识。”
他把照片收回自己的口袋里，神色似乎有些为难：“很抱歉打扰了您，但——我们是掌握了证据的，曾有目击者多次发现您和这位男士在一起出现，并且我们追踪过，他的踪迹每次都在您家附近出现，也在您家附近消失。”
他的言论完全击溃了我的伪装。
“你们为何要找他？！”我忘记了掩饰，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他杀了很多人，现在在被通缉。或许您并没有参与到其中来，但如果您包庇他的行踪，我们将按同犯者处理并将您逮捕归案。”他顿了下，摊了摊手：“如果您拒不配合，我拥有将你您直接击杀的权利。”
我很想告诉他这一切只是我梦中发生的，我只在梦里见过他，可我知道，我如果说出这种话的话只会被他当场击毙。
我思索着对策，可发现无论怎么走似乎都是死局。即使我伪造一个地方他们也很快就能查出来，连拖延时间都办不到——
等等，如果我现在也是在做梦呢？可是人应该不会做梦中梦吧……
当我努力思考的时候，那个警察已经掏出了枪。“看样子您不愿配合我们。那么，我就只能按杀人犯的同犯者来处理您了，栗子小姐。”
在他开枪的一瞬间我有想过要逃，但根本提不起力气。也许这样我就能从梦里醒来了？
在快要命中我的时候，有人从背后把我抱住，然后转了个身。
子弹没有穿透的我脑袋，只是堪堪擦过了抱住我的人的手臂。我看清了他的脸。
是他。本应只出现在我梦里的人……他救了我。又一次的……
他用手臂紧紧地抱住我，小声地说：“明白了么？我其实爱着你啊。”
枪声响起了好多次，一声声地回荡在这个空旷的小镇里。
直到他的尸体被人拖开，我跌坐在地上，脸上还残留着泪痕。
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，再没有人关心接下来的我会怎么样。
破碎的玻璃瓶和流了一地的牛奶还堆砌在角落里，窗外的鸟儿依然在笑。
地毯脏了，窗户碎了。仅此而已。
像一场没有结局的闹剧。
没有结局。
这么想着，我从床上爬起来，准备着去学校上课。
今天的阳光，也很美好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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